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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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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這話一喊出口,沈羨之就收了劍,但也沒有放松戒備,而是直接封住了他的動穴。

雖然動不了,但是展元知道,自己應該暫時是保住了性命,然後再次朝眼前的沈羨之問:“你,當真的是沈家人?”沈家除了山裏這位二小姐之外,其他的也幾乎養在深閨裏,因為早些年那沈夫人一直在經營莫氏的商鋪,所以也很少在京城家中。

幾位小姐都是那沈相爺的母親撫養。鄉下小地方來的老太太,什麽都不懂,自然是教不出什麽大家閨秀,所以京城名媛們的那些聚會,是極少見到沈家的小姐。

也以至於他根本就沒見過沈家的小姐。

好在他是見過沈夫人的。

“是。”沈羨之環手抱胸,伸腿勾了張凳子來坐下,然後才朝展元打量起來,“說吧。”

展元一楞,旋即對上她那雙審視探究的雙眸,才恍然反應過來,“那我在說這件事情之前,可還能在問一個問題?”

“問。”沈羨之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沒多少耐心了,這麽一個大男人這樣磨磨唧唧的。

“你是沈家哪位小姐?”他記得,那位沈家大小姐的身體並不好,所以可以排除,剩下的三位小姐,他有些不確定。

總覺得是二小姐沈羨之,畢竟她在山裏,沒準遇到什麽絕世高人也是說不準的。

然後就聽到沈羨之不耐煩地說道:“沈羨之。我父親墜馬之事,你可以說了吧?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你但凡敢糊弄我一句,那你下一刻就沒機會說了。”

她是不可能給同一個人兩次活命的機會。

展元聽到這話,完全相信她後面的話沒有恐嚇自己,畢竟剛才自己真的感覺到了殺意。至於她是沈羨之這個說法,自己卻是不敢完全相信的。

但還是開口說道:“沈相爺之死,的確是墜馬,不過墜馬不致死,而且馬似乎也不對勁。”

他才說到這裏,沈羨之就給打斷,很無情地提醒著:“言語裏,盡量不要有這些含糊不清的字眼。”

她要的是明確的答案。

這其實還真是有些為難展元了,深吸了一口氣,“沈相爺所乘的馬匹被人下了藥,不過當時京城府尹已經將這餵馬的馬夫抓了,馬夫當天晚上便發生急疹,死在了獄中。至於給沈相爺驗屍的仵作,在沈相爺死亡第三天後,就被調往楊洲,半個月後,聽說遇到山賊,身首異處。”

沈羨之聽罷,冷笑一聲,“你這好不容易出了一個證人,卻都死了,你難道覺得,我蠢笨得看不出我父親母親的死有蹊蹺麽?”

展元聞言,心中大吃一驚,她竟然早就猜到,那……眼見著沈羨之又將劍拿起,慌忙地脫口說道:“沈相爺墜馬我這裏已經沒有別的消息,但是沈夫人殉情自盡,其實是被人勒死掛上房梁的。”

“證人。”其實這個沈羨之已經猜到了,但是她沒想到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時候,心口會這樣難受發悶。

“我就是證人。”展元回著,隨後聲音低了幾分,“是陛下不放心沈夫人的死因,然後派遣我去查看。”他一眼就看了出來,也確實將自己親眼所見的一切告訴了陛下,但是當時陛下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而沈羨之聽罷,咬牙切齒地擠出一絲冷笑,“我就知道這狗皇帝沒安好心!”對待武官功高蓋主,擁兵自重,他采取一些措施,沈羨之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沈相爺,只是一介文官,狗皇帝不滿他被推舉為百官之首,大可罷免了他。何至於要了他的性命?還要連帶著沈夫人!

她的這一聲‘狗皇帝’就那樣自然而然地罵出口,展元被嚇了一跳,但隨後也確認了她可能真的就是沈家的姑娘。

於是聲音顫顫巍巍地說了一句:“我以前還在宮中的時候,聽過欽天監流傳出來的一句話。”

沈羨之猛地朝他看去,目光裏滿是殺意,“什麽話?”

“日月燦爛,九龍不穩!”他不知道欽天監怎麽會傳出這句話的,他只知道那時候陛下還是很喜歡沈相爺的,覺得遇到沈相爺這樣的一心為民的官員,是他國之大運。

可是隨著這句話傳出,一切都變了。先是陛下派人去查沈相爺的祖籍,然後沈相爺因為推行新科制度,更得了普天下寒門子弟的擁護。

那個時候,陛下應該就對沈相爺有了防備之心。

沈羨之卻是有些不懂,就這麽八個字,和沈家有二毛錢的關系,為什麽狗皇帝將矛頭指向了沈家?

但是明顯展元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不過沈羨之暫時將他給留下來了,又在他身上打了兩道穴,這是她日月神教獨家專利,旁人是不可能解開的。

所以封住這展元的穴道好,把他掛在井繩上,扔進井裏,便回王府去了。

這樣就算是展元的同夥來找他,是怎麽也不會想到現在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展元就在井水上面掛著呢!

回了王府,跟玄月打了招呼,叫他晚些把人撈來府裏,自己還有用。

然後揣著這八句話去問還沒啟程的夏侯瑾。

那阿布今日回去,最快也要明日下午才能到這城裏,所以夏侯瑾最早也是後天早上啟程。

“你去了哪裏?我方才有事,讓人去大姐那邊找你,她們說你早就走了。”夏侯瑾看到她臉色難看,不免是有些擔心。

沈羨之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下來,“日月燦爛,九龍不穩,這話你聽過麽?”

夏侯瑾聞言,手中的動作不由得停頓了一下,隨後用很平靜的聲音問道:“你哪裏聽來的?”

但是,沈羨之沒那麽粗枝大葉,更何況跟夏侯瑾也認識這麽久了,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剛才他舉動,分明就是也聽說過這話的,所以當即逼問道:“你聽過。”

她這樣肯定的語氣,讓夏侯瑾思量了片刻,便放下手中的筆,朝她點頭,“這是以前欽天監流傳出來的。”

“什麽意思?”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展元怎麽可能和自己提?難道他不怕死,敢故弄玄機戲耍自己?

便聽夏侯瑾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日月,便是代表著曜。你應該知道,就此刻我們所住的這王府,就是當年西南之主沈曜的王府。”

沈羨之聽到這話,頓時就明白了。尤其是想到展元說,狗皇帝還派人去查過沈相爺的祖籍,應該是查到了什麽。

又或者寧可殺錯也不可放過。畢竟沈相爺在這百官之中,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他在民間老百姓們的心中,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狗皇帝的存在,所以即便他不是沈曜的後人,只怕狗皇帝也不會放過他。

而這時候,只聽夏侯瑾冷靜地說道:“還有傳言,當年原本這天下該姓沈,不過是沈曜與祖皇帝乃結拜兄弟,他為次,恭敬兄長,所以將這江山拱手送了祖皇帝。”

所以,祖皇帝穩固天下後,先給了沈曜一個大餅,然後再將他趕盡殺絕。

而如今這‘日月燦爛,九龍不穩’,言下之意,不就是說沈曜的後人崛起,那麽這九龍至尊就不可能再繼續穩穩地坐在龍椅上了麽?

其實夏侯瑾一直都知道沈相爺的死,可能跟這句傳言是脫不了幹系的,但並不太敢和沈羨之說。

因為自己也是祖皇帝的後人。

事實上此刻說完,他心裏也是七上八下,但是沈羨之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句話,那麽遲早也會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與其讓她從別人口中聽到,還不如自己告訴他。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等著沈羨之的怒火之時,沈羨之果然憤怒地站起身來,一巴掌拍在桌上,然後怒罵道:“封建迷信害死人,老娘還說我是天女下凡呢!怎麽就沒人信?”

夏侯瑾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片刻後確定自己的耳朵沒出錯,暗自松了一口氣,笑道:“阿布他們的眼裏,王妃你就是天女下凡。”

“嘴上說說而已,你看他們可來供奉我了?”沈羨之吐槽著,一面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一手去拿茶盅倒茶,“要不,你反了吧!”

夏侯瑾直接被她這話驚到,下一刻連忙起身去關窗戶,“王妃,這種話,以後別再說。”

沈羨之倒是沒有去笑話他膽小沒有雄心壯志,而是他們兄弟倆,現在的確不具備這個條件,夏侯瑾又不會武功,又不會打仗。

夏侯瑜倒是會,可這不是被狗皇帝弄斷了腿麽?於是嘆了口氣,示意夏侯瑾不要害怕,“沒事沒事,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就當是風吹過,不留痕吧。”

這兄弟倆,能讓這西南的老百姓百分之八十的老百姓脫貧,就已經算是了不得了。

致富啥的,她都不敢去想。更不要指望他們能推翻狗皇帝。

不過如果真的確認了沈相爺夫妻的死因,沈羨之垂頭看了看自己這身體,占了人家閨女的身體,拿著沈夫人留下財產的大頭,不給人報仇的話,有點不道義了。

關鍵這姐姐妹妹的又都漂亮聽話還疼愛自己,就算是為了她們,也該去給沈相爺夫妻倆報仇才是。

可是如果想報仇的話,進宮刺殺肯定是不現實的,就算是僥幸殺了他後,那幾個皇子肯定要搶皇位,這打起來了難過的還是老百姓。

老百姓過得不好,吃不飽穿不暖,哪個有心思去了解信仰這個東西?她的日月神教就算是建起來了,也沒辦法招收教徒啊!

她越想越覺得難,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我太難了。”創教太難了!

要不等狗皇帝立了儲君再動手吧?當下還是想將日月神教建起來才是要緊事情。

她又是皺眉又是嘆氣,最後還說了這樣一句話。

讓夏侯瑾心中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自己現在還暫時幫不了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等。也害怕她會忽然沖動地跑去京城。

可是夏侯瑾怎麽會知道呢?沈羨之的‘太難了’,倒不是報仇太難。

是她創建日月神教太難了。

只是看多了她開朗活潑的那一面,如今見她愁眉苦臉,很是不適應,讓夏侯瑾自己看來也覺得揪心難受,便道:“你放心,不管如何,將來遇到什麽,我都與你同進退。”他的言下之意,就算她要去報仇,自己也會支持到底。

但是兩人這一次沒這麽默契,沈羨之聽到了卻是想著,共進退?好啊!要不拉他入教?他手底下那麽多人,差不多十個護衛呢!要是他拜入自己的日月神教,那玄月琢玉他們,不都是教中骨幹嗎?

只是,這要怎麽開口才好呢?沈羨之苦思冥想了好久,一直到夏侯瑾出發啟程後,也沒想到一個合適的開場白,最終決定等以後這潯州城好些了再考慮。

而就在夏侯瑾出發的第二天,滿山遍地的田野中,都一片綠茵茵,一切都是欣欣向榮之態。

展元那邊暫時沒多問出什麽消息來,何德順那裏也沒有人再來找,沈羨之索性也不為這事發愁了,開始關註地裏的莊稼。

不想夏侯瑾走後第三天,自打早上辰時左右,天氣就悶熱得厲害,連帶著那風都是熱的,使得各小組的工作也緩慢了些。

沈羨之有些擔心,就怕是暴風雨前夕,這些小菜苗只怕是抵不住的,又好在不管是梯田還是平壩的田邊,都是留了水渠的,如果真下起大雨,就算是被打壞了一些,但不至於全部被淹掉。

有些不放心陳家磚窯,聽說今天才上了十幾窯,特意讓人去打了招呼,謹防大雨。

也是這送信的人才回來,忽然是黑雲壓城,也不知道是哪裏忽然卷來的大風,直將這樹葉吹得嘩嘩作響,那些許久沒住人的破爛房屋上,殘瓦碎茅更是直接被卷起。

也虧得路上本來行人就少,不然的話,必然會有人被砸傷。

王府裏連忙叫人收拾,該進屋的進屋,隨著大家急促有序的動作,原本已經黑沈沈的天空忽然變得瑩亮起來,幾道嬰兒手臂粗壯的閃電從天上砸落下來,隨後只聽‘轟隆隆’的一聲巨響,一道天雷從城頭上的黑雲裏炸開,震耳欲聾。

風就越大了,沈羨之站在窗前,見著墻根下那已經有碗口粗壯的梨樹開始東倒西歪,上面還未熟的青皮梨子一個接著一個往下掉,看得她那叫一個心疼。

很快,大雨就來了。

這雨水一落下來,原本熾熱的空氣瞬間變得涼爽起來,到處都是新鮮的泥土味。

雨很大,很快墻角屋檐下的溝渠裏便積滿了水,嘩嘩作響。

玄月有些慶幸,“幸好王妃有先見之明,讓人早早就將這些水渠給清理出來。”不然今日這積水,多半要將這王府給淹了。

說完這話,忽然一聲懊惱,“完了,展元估計要被淹死了。”說完,也顧不得披上蓑衣,趕緊往自己所住的那院子裏趕去。

現在這王府,該住人的房屋都還沒修葺好,更不要說牢房了?

所以他也就效仿沈羨之的辦法,把那展元給吊在井裏。

平日裏倒也無妨,裏面還涼快呢。

但是今日這雨勢如此之大,只怕這會兒井水已經到快漫延到他脖子上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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